不覺春山苦


THE LABYRINTH SONG ①

summary:奇怪的半私设半希神AU,我流马丁康,除了neta一无所有,以一己之力拉低tag水准





我曾是国王。在成为国王以前,却不是王子:我曾煞有介事地读诗、习武、议论政事,跃跃欲试地想要改变太阳底下仍有缺憾之物,而今只在世界的阴影中行走;我父亲称一位国王为父亲,他深爱着的、视为父亲、兄长和侄子的人亲自为他安排了死亡的命运;同一天,我的妹妹的生命凋谢了;我的母亲在我尚年幼时就病逝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我并不能肯定自己完全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一系列悲惨的事件中,我扮演着放走了那个夺走我一切的人的角色。(换句话说,我始终认为,我应该代替所有那些遭受非人苦难的人被打入冥间,生生世世受寰宇中最残酷可怖的折磨。)即使不考虑引导一个国家可能带来的幸与不幸,我也看得到我本可能拥有怎样的幸福;事实是,如今我什么都没了,孑然一身四处漂泊,终日构思那个我曾视为永恒的支柱与归宿的地方的毁灭,或者不如说那个人的毁灭;某天夜里下了近乎孩子气的决心在脸颊上烧出一道道难以辨认的伤疤,然而却始终没能改掉往日的穿衣习惯(或者说不想改掉)。

自不必说,我决心报复;为了复仇的准备、为了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天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开始为另一位与这一整场悲剧没什么关系、然而与萨尔瓦托雷王朝存在隐秘的利益纠纷的国王处理一些事务。这位君主治下有一座岛屿,土生土长的本地居民似乎受到终生无法逃离此地的诅咒,外乡人却可以自由来去;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久,衍生出了哄骗偶然途经岛屿的旅客吃下当地特产的一种果实(其效用类似洛托斯花)的风气;过了几年,绝望的人们开始寻找祈求那位发出诅咒的神明撤回祂降下的不幸的有效方式,最终敲定了人祭……史料记载,最初的祭典规模宏大到近乎残酷的地步,然而卓有成效。当时的人——在经历了一系列史料没有记载的事件之后——显然都对如下这一观念满怀信心:每一年有一天神明将在岛屿上降临,那时便是请求宽恕的日子;只要祭祀的次数够多,诅咒自然就会解除。出于某种原因,那位神明呈现出蜘蛛的特点。十一年以前,一座迷宫在降临的固定地点拔地而起,架构效仿蛛网,布局复杂得令人难以置信(设计迷宫的人不知为什么死了,没有留下地图);每一年有一个人走进迷宫迎接神圣的死亡,仪式持续至今;没人了解具体的情况,也没人试图找到尸体,但大家似乎都不约而同地觉得神明对此很满意。(负责任地说,我觉得这里面的逻辑并非无懈可击。)岁月流逝,种种残忍而徒劳的行为最终在民众中引起了骚乱。至此那位国王终于失去了耐心;时间来到我在世上度过的第二十三个年头,应帕德里奇的要求,应内心深处早在一切覆水难收之前就已存在的、像个男子汉一样死去的渴望,我乘船来到这里。

长话短说,我带上一把银柄的长匕首和一个线团(不可思议的是,此前似乎没有一个人想到要这么做),为了惩罚不爱世人的冷酷的神明,走进那座沉默不语的迷宫。空气潮湿清新得出人意料;我觉得也许可以不那么谨慎地使用火矩,后来发现,那点微弱的光亮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水滴坠落在石墙上的声音被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寂静和黑暗都达到十足的地步。四下里没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别人呢),全神贯注的戒备未免可笑;在不知道第多少次从此路不通的走廊尽头拖着脚步折返之后,我有一瞬间庆幸自己选择带上轻便的武器和足够长的线团,逐渐开始恼怒般地质疑那些祭品死去的真正原因。我可能走了一天或三天,并不觉得饥饿;为了消磨时间,我反思起自己的当下与将来,并未觉得后悔或不妥;彻底的隔绝人世,也不能使我的仇恨和决心褪色。然而话说回来,我的确还从未如此清晰真切地感受到孤寂和放松这两种情绪……直到某个如今回想起来几乎有点好笑的时刻,我听到前方的黑暗中传来诡异的动静:那种声音使人的头脑中同时浮现昆虫肢体和蜗牛蠕动的形象。我点起火炬,抽出腰间的匕首。走道的尽头显现出一个蜘蛛和人的混合般的形体,苍白僵硬的脸庞保留着人类的特质,黑色衣摆下肢体的数量却翻了倍;我并不觉得恐怖,只是有点厌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同情。它的行动缓慢笨拙,没有明显的攻击的意味。我身体的反应先于我的意识:片刻之间,那东西已经抽搐着倒在地上,各处可能存在的要害都被我准确地捅了一刀……我看着它的躯体逐渐沉寂、失去生命的迹象,多少有点难以置信地意识到自始至终这个怪物都没有自卫。——事情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我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就此打住沿着线团的指引走出迷宫,还是再多待一会儿,确保斩草除根。我心不在焉地折回到最近的那个路口(总共有八个方向,老天),继续思忖着……突然之间,在某一条走道延伸出去不远的地方,我看见了一个人,确切地说,一个孩子。(也许是侥幸活下来的祭品?或者说只是不久前才误入这里?可怜的人。他一定吓坏了。)那孩子个子不高,一头恣意打着卷儿的黑发,酷似天使的平静而苍白的脸容(比长袍还要苍白),眼睛是美得惊人的紫罗兰色;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之中,面朝我的方向。——他是在看着我吗?我不知道。我至今还记得,在那个命中注定般的时刻,在那个永无尽头的瞬间里,我只能想到一件事:在这座黑暗的迷宫里,他看上去是那么脆弱、那么单薄,那么像冻僵而不自知的一朵蔷薇,那么像一个随时都会飘走的、我随时都会失去的、行将破碎的梦。总而言之,在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之前,我大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不由分说地给了康斯坦丁一个可能有点过分热烈的拥抱。





*





根据康斯坦丁日后的声明,那天他昏倒在我怀里纯属偶然:初次见面,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想给他一个拥抱;他自己的原因则相当客观:直到我把匕首插回腰间为止,他有相当一部分魔力还附在那东西体内,之后就随着它生命的消逝而永远消逝了。(没在规定时间进来难道是我的错吗?)总之,他昏了过去。我深信自己别无选择,只得骂骂咧咧地背上他原路返回;从此永远把那黑暗之地抛在身后,却始终不曾走出命运残忍恢弘的迷宫。不出所料,他昏迷不醒将近六天。我有先见之明,专门跑去请了个负责照料的当地医生,编了一通偶然发现他昏迷在某个犄角旮旯的谎话,又忙里偷闲给帕德里奇草草写了封汇报情况的信……头天夜里我被一阵响动惊醒,发觉蜘蛛爬满地面,觉得情况可能有点复杂(幸好医生没醒)。第二天吃午饭时,我向医生打听康斯坦丁的名字和身世:由于战乱的苦难而漂泊至此的外乡人,多年以前的某个清晨被发现倒在沙滩上;本地一位蜚声海外的博学之士收养了他,决定悉心培养这个孩子成人,一老一少据说让血脉相连的祖孙也要心生羡慕,孩子与父亲之间却存在隐秘的不和。十一年前,老人啼笑皆非地发现自己随手画出的迷宫被用于祭祀神道;六年前,老人死于岛上另一个号称坚决拒绝信仰一只巨型蜘蛛的教派信徒之手,死状极其悲惨;年幼的孩子同样在场,却神迹般地逃脱了死亡。不难想象,经历了这样的事,谁都会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医生对我的猜测表示肯定,对孩子表现出的异乎寻常的冷漠表示同情,又补充说,他听一位前辈提起过,那孩子有相当一段时间里都受到可怖幻觉的折磨。任何治疗都没有用处,只能不了了之;幸运的是,到头来症状似乎自行消失了。(我不予置评。)之后的情况他并不清楚,只知道孩子和继父相处得并不愉快……后来又发生过一件事:少年悄无声息地搬进了老人预备被拍卖的房屋住下,变魔术般让人给他继父送去三千德拉克马。此后他们再未联系。

康斯坦丁仍然昏迷不醒,密密麻麻的蜘蛛仍旧每夜造访;我稍微整理了下思路,作了一些也许不着边际的猜测,又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信。三个黎明和三个无云的夜晚之后,按照惯例,书法优雅的回信神秘地出现在帐篷门口:大致的指示是,那孩子对他有用,让我暂时把他扣在身边。帕德里奇随后不知道为什么又絮絮叨叨地解释了一通某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中心思想完全可以概括成一句话:你的推理或许大差不差,留心老人的藏书,那或许牵扯到我的某个隐秘的伟大计划。(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能说,我觉得一切实在是明显得好笑。身处巍峨的伊利昂的那位狡诈的君王,我身边这个即使昏迷也不曾在梦中微笑的孩子,显然都有种极其理智的狂信徒的气质/潜质……有言在先,我深知自己生来就是个不太尊敬神明的人,并不针对个别具体的神祇。萨尔瓦托雷王室自称有忒提斯的血统;我生平从未目睹白臂女神赫拉或提大盾的雅典娜,曾在海上漂泊也不曾见过半点塞壬和斯库拉的影子,而且打心眼里觉得特洛伊城墙的建筑水平实在一般;总之,多年以来,我始终看不出,除了赋予全体人类一个光怪陆离的起源,以及提供随叫随到的虚妄希望之外,神明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对于我自己的生命的意义,我倒还有更确切的信念和把握……神或许存在,但跟我肯定没什么关系。人们为自己的生活向神明祷告,我却决不祈求神明的庇佑:我要我的复仇完全出自我的意志和我的双手。对我用整个生命去爱的人犯下罪行的人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我的重罪只有我自己赎清;在这一过程中,任何有理由被归为天佑某某或造化弄人的因素,都是不尊重人的。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倘若在有生之年能够亲眼目睹神这样的存在,倒不是说我会赌气不尊重祂……第七天,康斯坦丁醒了。

我深感后悔不加思索就给他倒了杯无花果汁,然而一条腿已经迈进了帐篷;仁慈,你对他太仁慈了。那孩子端端正正地裹着被子盘膝坐在简陋的床上,紫得发黑的眼睛毫无情感地盯着我;我若无其事地避开他的目光,径直把杯子塞到他手里,条件反射般看了看床单上有没有蜘蛛,然后报复似的毅然坐到他身边开始发问。用不着对我隐瞒,我清楚你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为什么每天晚上会有蜘蛛?我不清楚。那东西是你造出来的?是。迷宫是个骗局吗?不完全是。那是什么意思?自从有一天她的节肢击碎了框着我世界的框架之后,(这话说的!)她就再也没有来过。我找过了,尸体只有两具。你有迷宫的地图?爷爷留给我的。所以这四年的祭品都被你用来造那东西了?……是的。但是,他们……他们是真正完全绝望的人。不是无辜的、在世上还有眷恋的人。我可以保证。哦?你怎么办到的?我了解这些人。我看得到他们的灵魂。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让他们被选中的?啊……只是动了点手脚。没什么可说的。哈。马丁琴,你觉得这一切……很有趣吗?(他怎么知道?等一下,我好像还没做自我介绍啊?)是的。

那么……你的仇恨呢?

……

这是什么?

……无花果汁。

唔。能给我一点冰块吗?我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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